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东北老爸和他的126个孩子新周刊 [复制链接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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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/赵皖西

采访/赵皖西、江涛

编辑/萧奉

距离“宇宙的尽头”铁岭市不到公里,鞍山市“东亚第一城”小区,有一户特殊的家庭。这里是个孩子共同的家,他们称呼同一个男人为“老爸”。

柏剑,鞍山市华育学校一名普通的体育老师,今年48岁,是这些孩子共同的老爸。

过去25年间,柏剑相继助养了个孤儿、底层青年、流浪混混,他们来自五湖四海,在这个名为“梦想之家”的地方,每天重复做着同一件事情——跑步。

仅仅通过跑步,这里走出过20多名大学生、10名国际健将和50多名国家一级运动员。

很多人或许在媒体上听说过这位东北老爸的事迹,但包裹在事迹里的众多细节,却极少被外人看到。

一个人的力量究竟能强大到什么地步,才能撑起这样一个“梦想之家”?在这些孩子谜一样的童年里,有多少底层逻辑正在被这种独特的救助形式塑造和改变着?血缘关系沉没后,一段人为造就的亲子关系里,又该以什么作为情感关系的浮子?

带着所有的疑问,我们来到东北。

这些年来,梦想之家的孩子来来去去,换了许多批。/受访者供图

破碎重组的人生

十岁那年,小凯(化名)被母亲带到一个新家,说这是他以后生活的“学校”。学校采取的是封闭式训练,里面有20多个孩子,他要跟随这些孩子一起,喊一个人为“老爸”。

原生家庭本来幸福美满,却因为父亲贩*被抓而一夕破碎,这个名为“梦想之家”的地方开启了小凯彻底区别于以往的人生。

一套完整精细的日程表在这里严丝合缝地运转着。凌晨四点半,天还没亮,老爸会带着所有孩子进行16公里的长跑训练;简单吃过早饭之后,小孩子去上学,大孩子开始“经典”文化课学习;周末下午则是素质训练——俯卧撑、仰卧起坐、蛙跳,一项接着一项;晚上八九点钟,所有人准时入睡。

马路边、公园里、乡间小路,都是孩子们的训练场地。/受访者供图

刚来第一天,小凯就马不停蹄地投入这种繁重枯燥的训练之中。第二天,他的腿已经抬不起来了。训练却没有因为他个人的伤痛而停止,事实上,在过去的数十年间,每天凌晨就开始的越野长跑从未中断过,无论春夏秋冬、刮风下雪。

家里一楼客厅的墙上挂满各种比赛的奖杯、奖牌和荣誉证书,大多都和体育赛事有关。长跑是这些孩子每天最重要的功课,也是他们从踏入这里的那一刻起,被赋予的唯一使命。

通过长跑,这些原本来自社会底层,甚至无家可归的孩子们可以争取到高考特招机会,考上好大学,改变自己的命运。

荣誉墙一角。

刚开始,小凯并不适应这里的集体生活。大多数时间,他都是沉默的,不跟其他孩子说话,空闲时间就找个地方坐着,一坐一上午。“有时候也会想家,特别是晚上,我就会躺在床上偷偷流眼泪。”他很快明白,这里并不是什么学校,而是他的第二个家,是他最后的栖身之所。

幸运的是,小凯并不孤单,像他这样的孩子,“梦想之家”还有很多。

罗伟刚被送来时也是十岁左右,当时他妈妈因为个人恩怨被人捅了20多刀,肌肉组织粘连,身体直不起来。在电视上看到“梦想之家”这个地方,她开着电动小三轮,从广州出发,历时一个多月,把孩子送到鞍山市。

据柏剑回忆,罗伟刚来时很不服管,浑身散发着暴戾之气。长大一些后,罗伟承认,他当时一心只想着为妈妈报仇。

后来,小凯和罗伟因为不适应高强度的长跑训练,在和老爸商量之后,选择离开“梦想之家”,一个学习跆拳道,一个去学了厨师。

八岁的圆圆是柏剑的一个朋友在深山摄影时发现的。被发现时,她浑身污秽不堪,住在比垃圾堆还脏的家里,和患有脑血栓后遗症的二大爷睡在一起。

见到柏剑朋友一行人,她不怕生地走上前,拉起其中一人的手,说:“叔叔,你带我走吧,上哪都行。”后来几经辗转,圆圆被送到柏剑这儿来。因为早早经历风霜,她幼小的眼珠有着超乎常人的锐利。

这里的哥哥姐姐,成为她连结最紧密的亲人,柏剑,则是她唯一持续不变的变量。

两个女孩吵架之后,二姑罚她们抱在一起。

更多的孩子则是被家长“半哄半骗”过来的。年暑假,刚读完小学六年级的尹可心被母亲带到“梦想之家”,她原本是校队的,排球、足球都很擅长,她妈告诉她,这里是体校,问她去不去。她就说,挺好,想去。“那时候我学习不好,也特别喜欢跑步,就死活非要来这里。”

刚坐上车,她妈又跟她说:“要不咱还是不去了,我听说体校里有训练练死的。”可心觉得,她妈当时或许也不知道这里是个什么地方,只是听别人介绍,就来了。

来了之后,可心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好奇,训练也格外积极。每个周五,柏剑会把孩子们拉到学校操场“跑强度”,所有人分成几拨轮流跑,米跑八个来回,米跑八个来回,米跑八个来回,然后再跑接力,一直跑到孩子们的极限,以此训练他们的爆发力和耐力。

刚开始,可心跟不上大部队,只能跟着小孩跑,后来老爸跟她说,不许掉队,掉队就得挨打。可心听了害怕,从那天开始,她拼命跟着大孩跑,成绩慢慢上来了,一个多月后,她已经能跟上训练强度。

这是一个乍看类似“大凉山格斗孤儿”的励志故事,来这的孩子情况各不相同,但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:原生家庭实在贫困,没有能力抚养他们。

抚养他们的老爸柏剑只是鞍山市的一名普通中学老师,25年来,没有依靠任何外界力量,仅凭着自己一家人的几份工资,独自抚养着这群和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,进而挽救了数百个孤立无援的家庭。

柏剑抚养孩子们长大,孩子们也填补了柏剑的生活。/江涛

一个乌托邦的诞生

“梦想之家”的诞生源于柏剑的一个善念。

年,柏剑从锦州师专毕业,来到鞍山市第二中学担任体育老师。教学过程中,他注意到初二有一个叫庞浩的学生,因为父母离异又各自成婚,无家可归。

柏剑知道后心有不忍,于是将他带到自己宿舍,两人同吃同住。朝夕相处之间,庞浩被柏剑感动,这个只比自己大7岁的老师却比父母更关心他,他开始改口叫柏剑“爸爸”。

庞浩之后,柏剑助养的小孩越来越多,把柏剑起初租住的几十平米的房子挤得满满当当,连地板上都睡满了人。这些孩子要么有一个凄惨的原生家庭,要么在体育上有所擅长。

年开始有了女孩,为了方便照顾,柏剑把老家的母亲骗来,说自己在鞍山买了房子,要让她来帮忙安置。母亲来了之后,才发现家里有十几个孩子。

家里人知道后,都说柏剑是吃饱了撑着。小时候家里穷,举全家人之力供柏剑读书,到头来却给别人养孩子。柏剑只能含糊搪塞过去,说这挺好玩的,又叫孩子们在老娘面前多说好话,一口一个“奶奶”地叫着,把她的心都叫软了。

柏剑母亲没有办法,只好留在这儿,帮着柏剑洗洗涮涮,照顾小孩的衣食起居。

几十个孩子就有几十张嘴。一袋大米两天就能吃完,买一次菜要七八百块,粗略估计,家里每个月仅在粮食上的花销就要七八千元。

出去打一次比赛更得花钱,疫情之前,孩子们平均每个月都得出去打一到两次比赛,报名费、交通食宿费,一次比赛就得消耗一两万元。“一年到头好不容易存的这点钱都用来打比赛了,相比之下,平常在家的花销还少点。”

5年,家里同时有5个孩子考上大学,柏剑一下子就要拿出六七万块钱。“最难的时候,吃了这顿想下顿,你今天买这一点粮食的时候,就想着怎么存钱,买下个月的粮食。”柏剑二姐、孩子们的二姑说,为了省下菜钱,她会去市场上买萝卜干做咸菜,五六分钱一斤的萝卜干,买上一车,切好腌上,就能吃上一整个冬天。

二姑的咸菜也因此成为“梦想之家”的一绝,离开这里的孩子最想念的就是二姑的咸菜,后来即便家里生活条件好了,桌上也总会有一盘咸菜放着调调味。

一次家庭会议中,二姑在训话。/江涛

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,那些孩子放学后,都会上外面捡矿泉水瓶子拿回来卖。每次回到家,他们的书包都塞得满满的。

除夕夜,别人都在家里欢欢喜喜地过年,柏剑一家无论男女老少,都得出门捡炮仗壳,柏剑和几个大孩子骑着三轮车把炮仗壳拉去废品收购站卖,几毛钱一斤的炮仗壳,他们一晚上能卖到五六百块钱,这在当时相当于鞍山市普通职工一个月的工资。

也是在那一年,柏剑母亲做了一次淋巴手术,住院将近两个月。家里的孩子没有人照顾,于是母亲把柏剑二姐“征调”过来。二姑来了之后也犯嘀咕,但是二姑夫听说后很支持柏剑,他跟二姑说:“柏剑多难啊,你帮帮他吧。”

为了照顾孩子,二姑在天津提前办理退休,夫妻俩几乎断了在天津的人际关系,在鞍山一待就是十几年。

鞍山冬天的气温有零下几十摄氏度,二姑回忆起当时的艰难处境,只记得家里没有热水,洗碗还得戴着手套洗。二姑夫怕二姑受凉,更舍不得让孩子们干活,于是自己上手洗,一洗就得洗几十个,洗完又得开始准备下一顿饭。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来。

后来,“梦想之家”逐渐成为柏家的“家族事业”,柏剑的大姐、二姐、大哥都加入进来。家里的经济来源五花八门:一份柏剑的工资;一份二姑的退休工资;小姑经营着一家小杂货铺,时不时会寄钱过来;在家务农的大舅,成为“梦想之家”的蔬菜供应商,后来家里事情更多了,他就放下农活,和二姑一样过来帮忙。

不受媒体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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