与徒讲武
内容提要：最近总有一些声音在唱衰传武。作者认为，武艺历经千百年，从实战中传承下来，怎会是花架子？本文以师徒对话的形式，引入使用兵器的话题，目的是回应那些质疑传武不上擂的人：拳击、跆拳道、柔道等都是有保护规则的，划分重量级别的，不动兵器的。当长矛在手，性命相搏之际，中华传武几时怂过？
山上多了个孩童，等于多了个乐子。孟小龙年纪尚小，身子还没长成，马道长就简单教了几路五禽戏，虎、鹿、熊、猿、鸟，都是模仿动物，小孩子半玩儿半学，不亦乐乎。平时贵杰去挑水，小龙就跟着跑跑哒哒；马道长做饭，小龙便干些烧水劈柴的轻活儿；贵杰练武，他也跟着打拳踢腿、弯腰劈叉练些基本功。
华佗五禽戏这段日子，马道长过得很惬意，一来衣食不愁，有徒弟忙前忙后；二来后继有人，贵杰天资既高，又肯下功夫，再练个三五年，必定有所成就。
这一天风和日丽，马道长心情舒畅，在洞口品茶。贵杰一旁伺候，看师父和颜悦色，时机方好，便道：“师父，我最近觉着拳脚练得精熟，不知道有您几分火候？”
马道长抿了口茶，眉毛一挑：“哼，还不到家，勉勉强强有我五、六成功力，打打寻常庄稼把式还行，想跟行家过招，还得再练几年。”
一句话正中下怀，贵杰小声道：“师父，我觉得拳脚威力有限，真打还得用家伙，一下就能解决问题。”
马道长何等心机，闻言哈哈大笑：“哈哈哈，好小子，在这等着呢。也罢，把兵器取来，为师教你一套谪仙剑法。”
师父开了金口，贵杰眼睛放光，赶忙从身上取下短剑和飞锤。这两件兵器从上山那天起，道长就有严令，叫他人在家伙在，片刻不离身。所以挑水劈柴，吃饭睡觉，一直带在身边，把飞火流星盘得锃亮。
见贵杰跃跃欲试，马道长仿佛自说自话，悠悠地道：“徒儿啊，神仙难躲一溜烟。现在火器大行其道，当年你家那场大战，为师只扔了几个炮仗，就炸得群贼落荒而逃。事后我常想，拳脚功夫能强身健体，不可不练。但兵器还要不要练？操持兵器，与人械斗；与人械斗，武艺要精；武艺要精，少说也得没日没夜，几年苦功。饶是你学艺有成，血肉之躯，能当得住雷炎火炮？你拿上这对家伙，是不是要取人性命？取人性命有千招万法，刀剑互斫乃最笨之法！不教你兵器，是为师没想明白，苦练它有啥用。不过，往圣绝学不能断送我手，前几日，为师终于下定决心，传授于你，你接着想吧。”
见贵杰没听明白，道长也不以为意，顿了顿，又道：“任何手艺，想练到登峰造极，八分靠天赋，一分靠师父，一分靠努力。有的人天生体格强壮，虎背熊腰，力大无穷；有的人天生瘦弱，手无缚鸡之力。先天就弱的，经过一番苦练，固然能脱胎换骨，可与那天生就强，又肯刻苦的怎么比？江湖上只道为师轻功独步辽东，可谁知道为师没练武时，脚力就远超常人，后来只不过锦上添花罢了。”
贵杰听得有些发懵，道：“师父，你说的我没听懂。”
马道长微微一笑，道：“教你拳脚是强身健体，教你轻功让你进退自如，今日教你些兵器，千钧一发之际，有备无患。人外有人，天外有天，不可轻易与人争斗，刀枪无眼不说，行走江湖，哪个没几招独门绝技，到时候对手使阴耍诈，你有几条小命儿也是不够赔的。你只记住这些就好。”
当师父的一番苦口婆心、千叮万嘱，贵杰终于有点不耐烦，道：“师父，您说了这么多，徒儿都记下了，您快教我吧。”马道爷见状，把眼一瞪，冷不防单风贯耳，伸手照徒弟脸上就是一巴掌。自从上了山，贵杰挨的打可着实不少，有时毫无征兆，有时教到紧要处，道爷直接连一通拳脚。因为师父早有明示：“为师打你，可以还手”，所以贵杰越挨打就越加小心，加上他武功日益精进，渐渐由心而发，也能有来有回，跟师父拆个三招五式。马道长天生随性，贵杰跟他对付，他便花样频出，常常揍得徒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。
此番马道长出手，早在贵杰意料之中，他双脚不动，上身向后躺平，使了招铁板桥，马道爷一巴掌扇空，随即翻掌向下，朝贵杰胸口就拍。换做以往，贵杰腰身不动，单手撑地往旁一挪，即可化解。但今天他贪着学功夫，为逗师父开心，索性往下一躺，顺势翻身，一较丹田气，用后背硬接了一掌。马道爷双掌开碑裂石，当然舍不得真打，只用了三成力气“啪”一声，把徒弟揍了个狗啃屎。道爷乘势而上，干脆一脚踩住了贵杰的后脑勺，语重心长道：“我说乖徒弟，重要的事情说三遍，刀枪无眼，瓦罐难离井口破，做大将难免阵前亡。杀人的手法千千万，你可千万别死心眼儿，在这兵刃上一招半式的与人较劲，听见没有？”道爷怕徒弟记不住，又用脚在徒弟脑袋上踩乎了几下，直把贵杰蹂躏得灰头土脸方才罢休。
贵杰从小到大哪受过这个，这回真是刻骨铭心，没齿难忘了，直接求饶道：“师父，您老赶紧收了神通吧，徒儿真真记住了。”
事已至此，马道长不再絮叨。回到椅子上坐好：“徒儿听着，兵器是手臂的延长，能够弥补身高、力量这些先天差异。为师传你拳脚时，早有伏笔，名是练拳，实是练器，你若不信，便一手使锤，一手使短剑，练几把试试。”
贵杰将信将疑，双手各持兵刃把师父教的一招一式练了出来，不由得越练越惊，有些招式，当初空手练的时候不明所以，怎么练都别扭，可拿上家伙再一比划，心中疑团顿时云消雨霁。还有些招式，双手练过不去的，道爷吩咐小龙：“去吧扫院子的大笤帚给你小叔拿来”。贵杰换上长杆再练，天！分明是长刀长矛的招式……
二郎担山师者，传道受业解惑。捅破了这层窗户纸，贵杰仿佛虎入深山，龙回大海，打开了一片新天地！不过，心急吃不了热豆腐，功夫就是功夫，会跟熟永远是两码事儿。马道爷这回也忙碌起来，时而用剑，时而用树枝、木棍，时而用笤帚疙瘩、石头块子变着法地给徒弟喂招。事关身家性命，贵杰都看得出，教拳时师父按部就班，此时已经专心致志，不敢有半点马虎。